秀水河子歼灭战纪实
史金龙 王继尧
一
东北解放战争初期，国共两党虽签定了停战协定，但国民党以所谓国际协议为借口，拒绝谈判东北问题，并不断增兵东北。中共中央于1946年1月13日向东北局发出了指示电，指出“国民党仍拒绝与我谈判东北问题，不承认我在东北的任何地位，他对东北我军仍未放弃武力解决的方针。因此，国民党进入东北后要向我进攻是不可避免的。请东北局立即部署一切，在顽军进入东北向我进攻时，坚决击破其进攻”。
1946年1、2月间，我军山东一师梁兴初部移防至法库境内榆树坨子、长岗子、许家堡一带，原新四军三师七旅彭明治部到达秀水河子以东地区，进行学习和整训。这时东北民主联军总部设在法库。总司令林彪亲自在秀水河子召开了七旅和一师营以上干部会议，分析了当前形势。并且指出：没有自卫战争的胜利，就没有真正和平的实现，如果对国民党假和谈阴谋不加警惕，即可能使我陷入不利地位。会上，还将“一点两面”和“三三制”新战术向到会干部作了详细讲解。
1946年2月8日，进攻锦州之敌在得到新六军增援后，果然对我军实施大规模进攻。位于新立屯、彰武之敌十三军八十九师主力，分别向北宁路北侧地区进犯，配合其路南主力行动。八十九师二六七团由阜新北犯广裕泉、鹜欢池；二六五团第一营于2月9日由彰武东犯，10日占领了秀水河子；二六六团附师山炮连、汽车连于2月9日由新立屯东犯，11日到达秀水河子，与二六五团一营会合，企图进占法库、威胁沈阳。同时，新民五十二军派出一个营兵力进至公主屯地区，配合二六六团的活动。东犯秀水河子之敌四个营共约1800余人，由二六六团团长统一指挥。该敌系蒋军嫡系汤恩伯旧部，进东北后，向我军连续进犯未遭重创，因而骄傲自大，敢于以部分主力军单独行动。
东北民主联军总部对秀水河子来犯之敌进行详细分析，认为：第一、敌人主要企图是配合打通辽南海口，夺取辽南工业区，主攻方向是辽南。第二、进占秀水河子的四个营是进犯辽西敌人主力，该敌远离大部队一日行程以上，孤军深入。而敌进东北，一再得手，特别骄傲。第三、敌八十九师兵力分散，抽兵增援可能性不大，而新民五十二军与该敌是两个建制，增援可能不甚积极。第四、该敌靠近我军主力，我军不仅以逸待劳，而且形成绝对优势。对我军而言，秀水河子是预设战场，曾驻守半个月，经一段时间休整，部队士气高涨。军事上已学习掌握了“—点两面”和“三三制”战术，思想上对敌人违约进犯义愤填膺。根据情况分析，东总决定，集中优势兵力坚决消灭这股来犯之敌，打掉敌人的猖狂气焰。并制订两套作战方案：(一)如果敌人由秀水河子继续东犯，即将敌诱至法库西南双台子地区，以少数兵力在正面钳制，以主力由两翼攻敌侧背而歼灭之。为此，令七旅及邓华领导的保一旅一团于2月10日由秀水河子东南巴尔山屯、登仕堡子地区移至大小房申南北地区，令一师由秀水河子以北榆树坨子、上岗地区北移卧牛石地区。(二)如敌在秀水河子停止不前，我再将部队向前推进，主动进攻而歼灭之。其部署是一师由西面和北面攻击，七旅由南面和东面进攻，以秀水河子公路为战斗分界线。
2月10日下午，东总对参战部队作了如下指示：这一仗关系重大，必须打得很艺术、很坚决，切不可鲁莽草率，务须弄清敌情，干部须亲自侦察地形、选择攻击点与部署火力，当面详细交待任务，切实取得联系，规定统一动作时间。在攻击时间上，最好明日进行秘密包围，免敌走漏，明夜或后日夜攻击。在指挥关系上规定参战的一师和七旅由彭明治、梁兴初分任正、副指挥。
二
秀水河子是一个约500余户人家的村镇，位于彰法公路上，公路把村庄分成南北两半。村东南地势平坦，西北地势起伏，北山和西山是秀水河子制高点，村东面有一条小河，冰封河面。民房的特点是有围墙的独立院落甚多，便于组织防御，但我军已平毁了一部分堡垒，又组织干部熟悉了地形。东北二月仍是天寒地冻，冰雪遍野，对作战也有一定影响。但总的看形势对我军有利。
2月11日下午，敌二六六团到达秀水河子后，派一个营进至团山子，该营又派出小分队向我双台子进行侦察。东总临时决定抓住战机，令七旅首先歼灭团山子之敌。七旅当即令十九团一营由正面攻击，二十团由大房申以南经七家子绕到团山子侧背攻击。当二十团三营进到团山子西南地区时，发现敌人正向秀水河子撤退，只俘获陷入雪地中的敌兵一名，缴六0炮一门。此时东总决定按第二战斗方案行动，包围秀水河子歼灭来犯之敌。令七旅进至秀水河子东南之彭家堡、东西八家子地区，一师返回秀水河子以北榆树坨子、长岗子地区。保一团及法库县大队进至登仕堡向公主屯方向派出警戒，保证七旅背后安全。辽西五分区一支队进至彰武东北之后新秋地区，监视彰武之敌，保证一师右翼安全。总部伤兵转运站设在双台子。
敌占秀水河子后，强令百姓“不许私通八路，不许为八路军办事，发现者杀……”，随后又令百姓拆墙、扒房、拆门板，在村内村外修工事、挖战壕、修掩体，将村内所有树木从中截断，堆积成障碍物。并将手榴弹挂在树枝上。为防止我军进攻，将村东西两端挖成深沟，妄图扼守秀水河子。
2月11日夜，我一师进驻榆树坨子、长岗地区。2月12日下午七旅十九团进至彭家窝堡、刘大窝棚，二十一团进至东西八家子。不久，高三家子有敌一营与我进至孙家窝堡之二十一团三营发生战斗，同时秀水河子之敌300余人向我东西八家子二十一团二营进攻。七旅首长判断敌之企图是破坏我军的进攻准备，当即决定首先消灭这两股外出之敌，为歼灭秀水河子敌人创造有利条件。于是命令以二十一团在正面抓住敌人，十九团一个营从左翼，二十团两个营由右翼向敌侧后出击，配合二十一团首先消灭西八家子之敌，尔后消灭高三家子之敌。黄昏前部队开始出击。由于雪地难行，部队在开阔地上运动，遭到了敌人的猛烈火力拦阻，未能断敌退路。战至黄昏，两股敌人全部退回秀水河子。战斗中，二十一团二营六连四班坚守西八家子，担任正面阻击任务，以小米加步枪对付美械装备的蒋军，连连打退敌人数次进攻，李家友在全班伤亡、弹尽粮绝的情况下，勇敢机智，一人坚守阵地，被誉为“孤胆英雄”。七旅部队此次出击，虽未歼灭敌人，但切实弄清了敌人的兵力和战斗力，体验到敌人火力强，我方必须采取夜战、近战的方法，集中优势兵力，针对敌人弱点而实行贯穿突破，并断敌后路，方能达到速决全歼的目地。
12日夜，我各路参战部队已按总部指示进入预定作战地区。这时，鉴于时间已到夜晚，部队已很疲劳，敌人在秀水河子并已构有工事，全部集结一地固守。如当夜继续发动进攻，不易迅速解决战斗，为避免仓促投入战斗，七旅向前敌总指挥提出了推迟进攻的建议，得到了林彪的批准，并决定到13日夜晚再发起进攻。但一师当时尚未接到停止攻击的命令，黄昏后仍按原计划开始行动。一梯队一、二团先头部队对秀水河子以北敌人阵地发起了进攻，并俘敌一部。在接到停止攻击命令后，始将部队撤出战斗，退回原位置，集结待命。
八家子战斗和一师对秀水河子的攻击，使敌人已发觉我军之攻击意图。当夜，该敌即向新民五十二军求援，并拼命加修防御工事，特别是北山和西山的工事。
我军前敌总指挥针对秀水河子敌人情况，制订了具体的歼敌战斗部署。确定一师总攻秀水河子西北方向，以一团由西北面实行主要突击，二团由北面攻击。两个团均以两个营作为第一梯队担任突击任务，第三团主力集结于四官窝棚，以一个营位于杨家堡地区，作为师的机动部队，阻击彰武东援之敌或截击秀水河子西逃之敌，必要时参加攻击战斗。七旅以东南面为主攻方向，具体以十九团主力两个营由东南虎皮山方向实行主要突击，一个营由西南前屯方向攻击。二十一团以两个营夺取洋桥后，由东面攻击秀水河子，二营为团预备队。二十团以一营作为十九团主攻方向的二梯队。团主力进至小荒地（黄家荒地)，准备阻击新民或新立屯方向援敌。但一旅仍驻守登仕堡子、刘太窝堡地区，阻击新民北援之敌；并派一个连进至小塔子向公主屯方向警戒。规定：各攻击部队均于13日黄昏前后接近秀水河子，扫除外围敌人，进入阵地，进行攻击准备，当晚22时发起总攻。
13日下午3时许，东北民主联军总司令林彪亲到七旅总部，听取了七旅首长的攻击部署汇报，并亲自到秀水河子南面侦察地形后，当即指示七旅：秀水河子东南面地形开阔不便进攻，而西南方向有小山及连接的村庄可做依托，便于我军组织突破和向纵深发展，这方向又是敌人的侧背，容易出敌不意。因此．七旅应集中主力五个营由西南向东北主攻，另一部由东南向北攻击。七旅首长当即对原作战部署进行了调整，十九团全部改由西南大架山、前屯方向向秀水河子进行主要突击，二十—团一营接替十九团东、南阵地由虎皮山方向攻击，团主力仍在河东不变，二十团(欠三营)进入喇嘛营子、兴龙台地区，作为十九团的后继梯队，准备参加对秀水河子敌人的攻击和对新民、公主屯方向援敌的阻击任务。其三营进至阎家荒地，向公主屯、新民及新立屯方向派出警戒，掌握敌援兵情况，并阻敌援兵。
三
1946年2月13日17时30分，我各路攻击部队开始按预定作战计划行动。一师首先炮击秀水河子北山敌人阵地。18时，二团迅速抢占了敌外围警戒阵地黄家堡，并夺取了秀水河子北山附近敌人一个阵地，以此地作为向秀水河子北山进攻出发地区。一团驱逐五里山子敌人警戒后进至秀水河子西山附近。与此同时,七旅炮兵连向虎皮山进行了试射，掩护二十一团一营攻击虎皮山敌一个机枪排。三营向洋桥敌一个排展开进攻。十九团按一、三、二营的顺序经大架山向前屯接近，敌一个警戒排立即向后撤退，敌炮兵同时对我实行拦阻射击，十九团一、三营迅速前进，将前秀水河子之敌二六五团一营包围。各部在进入阵地后，立即侦察地形、部署兵力、组织火力，开始作冲击准备，一师三团及七旅二十团、保一团亦分别进入战斗位置。
黄昏，东总为加强打援部队的指挥，特派七旅参谋长到保一团，并令团主力推进到小塔子地区，加强警戒。
13日21时许，总部获悉，新民附近五十二军一个团已增援秀水河子，当即派人送信，令七旅参谋长统一指挥保一团及二十团三营，加强对公主屯方向的警戒，如发现援敌则坚决阻击。同时，为观察敌动向，并使七旅主攻方向突击顺利，总部临时决定七旅十九团较原定计划迟攻20分钟。林彪亦亲自到七旅大架子山方向指挥战斗。近22时，各路攻击部队总攻准备全部完成。
2月13白22时整，按总部命令，我各路围歼秀水河子敌人部队向守敌发起了总攻。一师一、二团首先对敌发起猛攻，一团一营由西北方向攻击敌二六六团二营一个连阵地，由于敌人地堡群甚为坚固，没有成功；二营在西面遭敌交叉火力拦阻，也未突破。二团三营七连与一营一连并肩猛攻北山敌二六六团三营一个连阵地，由于工事坚固，且敌人拼命抵抗，我几次攻击未克，此时，八连长张文祥率全连投入战斗，身先士卒，在前边带领战士冲锋，赤脚登上北山，夺下了敌人打红的机枪，并一举攻下北山。最后张文祥牺牲在北山最高的一个制高点的炮楼前。敌人立即以一个营兵力在密集炮火支援下，对北山连续实施了四次猛烈的反冲击，经我军顽强抵抗，终将敌击退，守住了部分阵地，与敌形成对峙。第三营继续组织攻击。此时敌人主要力量集中到了北面一师方向。二十一团三营歼灭洋桥敌人一个排后，亦由东面沿公路逼近秀水河子，与一师同时对敌展开攻击。但遭敌人顽强抵抗，很久未能突破。
22时20分，七旅担任主攻的十九团一营、三营在旅团炮火支援下，以排山倒海之势突然对秀水河子之敌二六五团一营发起猛攻，一举突入敌人阵地，与敌展开激烈的巷战。二十一团一营歼灭虎皮山敌人后，亦由东面协同十九团参加了对该敌的攻击。战斗进行约一小时，敌人防御即迅速瓦解，只有营部固守一个地主大院继续顽抗，我主力部队即向纵深发展。至24时，十九团先头部队进至秀水河子街内公路附近，并继续向公路以北敌二六六团团部攻击。
七旅突破时间不长，一师一团一营发现东北角敌人防御薄弱，立即组织第二连进行突击，第一次攻击没成功，又以三连攻击，一举突破敌人防线。营主力随即投入战斗。接着，团首长令第二梯队第二营由一营右翼投入战斗，并肩向纵深发展。
在战斗的急速发展中，我军指战员表现出了英勇无畏的精神，二团五连指导员张黄福带三名战士夺取敌人一个炮火阵地，团长江拥辉腰部和眼睛两外负伤，仍继续指挥战斗。十九团红一连每个排都有一个班拿长矛，但士气高昂，猛打猛冲；三排长周宝珠带领七班打到敌后与敌空手摔打，面部被敌人撕得稀烂；二排长负重伤，五班长孔六圣、机枪班长史振标自动代理排长指挥战斗；一排只剩下一个班副，左眼被弹片打瞎，但仍坚持战斗。二团三营长孙洪道和三个敌人扭打在一起，教导员高群赶上去，用手榴弹把敌人脑袋砸碎才解了围。
秀水河子守敌虽知形势对其不利，但长期以来与我军作战未遭重创，气焰猖狂，故仍顽固死守，拼命抵抗。特别是得知南面援敌已距离不远时，抵抗更加坚决。
拂晓4时左右，我一团二营由西面公路南侧突入敌人阵地。一营经一夜连续五次冲击，亦攻占西山，进入纵深战斗。十九团预备队第二营亦投入战斗。此时我军一师二团一、二营和一团二、三营穿墙越院，多路勇猛地实施穿插分割包围敌人，同七旅部队已逼近敌团部。4时许，对团部进行合攻，经激烈战斗后将守敌歼灭。天亮前，敌人大部被歼，一部由西南方向突围，遭我位于该方向之一师三团一部的堵击，被消灭一部，残敌分散逃脱。
在进攻秀水河子的同时，我阻击部队二十团三营根据援敌情况进至王家窝棚地区，团警卫连开进小荒地，一个连控制喇嘛营子西南要点，团主力进至义和屯。警卫连在小荒地村边与敌增援部队一部接触，发现小荒地已被敌占领，据俘虏供称，该敌是五十二军二十一师六团，于当天由新民东南兴隆店出发，经90华里急行军刚到此地，团主力在太平庄，一个营在小荒地。
我二十团首长鉴于援敌距秀水河子之敌甚近，而小荒地之敌兵力不大，十分疲劳，决定集中两个营主动进攻，歼灭小荒地之敌一个营，以达钳制和阻击的目的。此时秀水河子我攻击部队已突入村内，与敌正展开巷战。凌晨1时许，林彪亲自到二十四团指挥所，听取了该团打援的部署汇报后，令七旅参谋长率保一团主力由小塔子地区西进，攻援敌侧后，配合二十团正面活动，同时令一师三团主力向二十四团靠拢，必要时参加战斗。
二十团攻击小荒地，决定以三营由左翼攻击，二营由右翼攻击，并定于4时半打响，但二营在进行战斗动员时突遭敌小分队袭击，团部临时决定调一营参加攻击。因而迟至5时半才发起进攻。一、三营一举突入小荒地村内，俘敌连长以下官兵100余人，但由于团营联络中断，两个营难以协同，曾两次发生误会，致使敌人加强防御与我形成对峙。太平庄之敌积极向小荒地增援，被我击退。至7时，二十—团撤出了战斗，至义和屯布防。
保一团奉命留一个营在小塔子监视公主屯方向，主力进至靠山屯以东高地，在南面对太平庄之敌展开攻击，歼敌一部，与敌形成对峙。一师三团主力已进至四家子、尚家窝棚地区待机。
此时，秀水河子战斗已经结束，援敌见状，亦于14日下午向公主屯方向退去。
此次战斗歼敌二六六团全部，二六五团第一营，师属山炮连及汽车连，毙伤敌700余人，俘敌副团长罗彦勋以下900余人，包括打援共歼敌1600余人，缴各种炮38门，轻重机枪100挺，长短枪780余支，汽车30余辆。我军伤亡946名。
秀水河子歼灭战的胜利，是在毛泽东军事思想指导下，经一师和七旅广大指战员的英勇奋战，在法库地方党组织和人民群众的大力支援配合下取得的。战斗的胜利粉碎了国民党反动派长期占领东北，进而独吞全国的政治野心。打击了蒋介石的猖狂气焰，振奋了军心、民心，并用雄辩的事实说明，我党我军代表着人民的利益，进行的是正义战争，必将得到人民群众的支持，而取得彻底胜利。